双方都没有说话，塞拉静静地等着，而霍恩再也无法思考。他感受着少女靠在自己胸前，静谧的世界除了钟摆的咔哒声，只剩下发丝在羊毛长袍上摩擦的声音。

    阳光从辽阔的天空透过窗子照射进来，此刻外界应当是晴空一片万里无云。但是霍恩只感觉自己的世界变得很小、很小，小到只剩下两个座位，小到只在他们彼此触碰的那几公分之间。

    时间变成了漫长的温暖，触碰打开了心房的大门。

    他终于忍耐不住，张开双手要将眼前人拥入怀中。但塞拉像是一条灵活的鱼儿向后一仰，满怀笑意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“霍恩，你能先带我去镇上看看吗？”她率先开口，打破美妙的氛围。

    霍恩的手臂僵在空中，不知道该继续还是收回。

    “好……好的。”他把双手收到脑后，掩饰自己的意图。

    二人离开法师塔。

    鱼湾镇在神话时期曾是海边的重要城市，但是因为诸神忽然陨落，城市陷入反复的战火中，设施和建筑被摧毁殆尽。后来时代变革，这里逐渐被所有人遗忘，只剩下通向海港的道路还记忆着故去时代的辉煌。

    这条道路由玄武岩石板铺设，巴比伦时代的工匠将其分割成规则的长方形石板，一路紧密相连直到港口。过去时代的战火在玄武岩表面留下了众多伤口，划痕与裂纹彼此交织。有的石板早就碎裂，被石灰岩石板取代。

    这一块块崭新的石灰岩，像是大地上的补丁，迦勒底人在此处缝缝补补生活了几千年，再也无法重现昔日的辉煌。

    海鸥咿呀的鸣叫传来，商人的船只带来一些货物，伙夫正在整理搬运。港口有些忙碌，士兵受到领主的命令前来港口检查，询问是否有在海上遇见过潮汐教徒的踪迹。

    海上航行的水手时常会遇见浮起的鲸鱼和跃出水面的海豚，偶尔会碰见陌生的船只和儒艮。所以很快这些士兵就得到了消息——有水手将这些陌生船只的消息卖给士兵来换取钱财。于是提供消息的水手被带走，士兵许诺一旦消息证实，那将会给他一袋铜币。

    塞娜和霍恩在沙滩上漫步。

    “我很喜欢海洋，以前有机会我就去海边。你听波涛的声音，多好听啊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，我也喜欢，小时候父亲经商离开渔湾镇的时候，会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。那时候我整天一个人，每当我觉得无聊时，我就会来看海。”

    午后三点的太阳带着些微的炙热，海风拂过，吹动塞拉棕色的头发。二人漫步在沙滩上，随着塞拉主动挑起话题，霍恩也打开话匣，慢慢聊起自己的过往。

    “你以前很孤单吗？”

    “是的，那时候没人陪着我，我只能来这里看海。有的时候我会想，偷偷乘着一艘小船，漂洋过海去冒险。”

    “那很危险啊，因为海里有海妖，她们的歌声能让水手迷失，万一你被迷惑了，不就一命呜呼了吗。”

    “也不能总是这么说，我见过一个美丽的海妖，羞涩可爱，像是个小女孩一样。”

    “哼！”塞拉突然向前一步拦住霍恩，鼓起脸颊嘴瞪着他，然后装作生气的样子斥责：“霍恩先生，可不要在一个女孩面前讨论别的女孩呀。”

    霍恩注意到塞拉的脸颊有些发红，似乎是恼怒，也似乎是害羞。于是他稍微偏头，视线飘向右上，眺望着远方的落霞森林，苦笑着说道：

    “我失手伤害了她，和她之间也有许多误会。如果有机会，我要找到她，给她道歉。”

    忽然，他感到一只柔软的手牵住了自己的左手，手套上细纱织成的花纹和他的手掌摩擦，让他感到舒适。他诧异地发现，原来是塞拉凑到身边牵住了他的手。她的头顶在他肩膀的高度，侧头看去只能看到她发红的脸颊。

    “好啦，别讨论她了，你这样子的态度，我相信她也会原谅你的。”她轻声说着，脚步都变得轻快，霍恩的话语并没有让她恼怒，而是让她开心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……”霍恩意识到自己不该讨论这些的。

    “好啦，别聊这些了，陪我接着走走。”塞拉把身子靠在他手臂，女孩柔软的倚靠彻底打断了他的解释。

    他们就这样走着、走着，鱼湾镇的海滩一直向西延伸。过去霍恩试过，独自一人顺着这个沙滩可以一直走下去，直到天明。可他没试过两个人一起能走多久……

    太阳逐渐落山，夕阳打在他们身上，两人的脚下拖出长长的影子，将他们一路行来的足迹掩盖，潮汐逼近，吞噬沙滩上的脚印。

    霍恩紧紧握着塞拉的手，不想再分开。

    但回到法师塔，霍恩才发现自己忘了一件大事——塞拉似乎还没有整理自己的房间。

    “都怪我！”他急忙道歉，塞拉却制止他。

    “没事的，不怪你。而且实在不行的话……”

    她看向霍恩，眼里透出期待的光芒，慢慢地说道：

    “作为道歉，霍恩先生让我去你那里凑合一晚上，怎么样？”

    这句话击穿了霍恩的心房，让他心脏砰砰直跳，恨不得用公主抱将塞拉一路抱回自己房间。

    “当然可以！我的家永远欢迎你。”

    哈耶克大法师的法师塔拥有整整九层，正中有一条螺旋上升的楼梯，仿佛一根柱子，将整各层串起来。这样的结构看起来很脆弱，但就连稍微有常识的学徒都知道，法师塔并不是依靠结构屹立着的。

    大法师们会用他们的知识创造独一无二的塔，这些塔不仅是一个用于生活起居的建筑，同时还是一个巨大的魔导器。每一座法师塔能成为法师战斗的堡垒，是他们在魔法领域的骄傲。

    只要大法师拥有独特的技艺，法师塔甚至可以设计成完全悬空的结构。

    二人顺着楼梯一步一步到达法师塔第四层，学徒的宿舍在第二层，但如今霍恩已经得到哈耶克导师的承认，成为一名正式法师。于是他的住所被提升到四层，这里不仅有图书馆和室内的花圃，还有专门留给使徒恢复的居所——那只皇家狮鹫还在这里养伤。

    这里的设施远远好于学徒宿舍。哈耶克过去教导出的每一个法师，哪怕离开，哈耶克都会保留他的住所。

    霍恩带着塞拉找到自己的住处，忽然回想起来哈耶克大法师的教诲。

    那是皇女告别之后，他回归的那几天，当时他因为压抑不了血脉的渴望，找导师求助。哈耶克大法师简单了解他身上的变化之后，在他身上留下一个咒语。

    这个咒语作用于他的精神，在这一个月内，无论他的身体无论产生什么样的变化，只要情绪波动没有超过某个界限，都能保持清醒。同时大法师还察觉到他身体的另一个异样。

    “你的这个血脉居然源自猩红恶魔，那这样的话麻烦了。”哈耶克大法师叹气：“你身体散发的气息会慢慢令别的异性爱上你。以后离我的女学生远一点，不要祸害她们了。”

    想到这里，霍恩开门的手忽然有些颤抖，但想到塞拉如此期待的眼神，他怎么能让对方失望呢？

    “大法师让我带塞拉参观的，这不怪我。”

    这样想着，于是他开始为塞拉介绍自己的屋子。